在冰心眼里,世界上最至高无上、博大无私的爱是母爱。母爱可以荡涤抚慰人类一切对社会人生的鄙弃、失望和烦闷。母爱是孕育世间万物生命的源头,是母爱创造了世界,并使世界和谐。世界上如果没有女人,失去了母爱,“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‘真’,十分之六的‘善’,十分之七的‘美’。” 综观冰心的文学创作,无论小说、诗歌,还是散文,至少有三分之二涉及母爱,所以冰心就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“母爱作家”。 冰心的诗从20年代到30年代有较明显的变化,即内容上逐渐从个人情感的象牙塔走进悲凉的现实世界,走向多灾多难的祖国和人民;形式上从“零碎的篇儿”变到绵绵抒情,韵律、节奏、音乐性上有刻意追求,像《惊爱如同一阵风》、《我劝你》、《惆怅》、《我曾》、《赞美所见》等,都具有“新月派”诗的韵律风格。 冰心还有些抒情诗是抒写思亲之情,如《纪事》、《致词》、《纸船》、《远道》等;抒写深沉博大的爱国情怀,如《我爱,归来吧,我爱》;抒写理想与现实碰撞时的疑惑和迷茫,如《往事•以诗代序》、《我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温存》;也有表达反战思想的,如《十一月十一夜》、《赴敌》、《鸽子》;表达个人文学观的,如《假如我是个作家》和《信誓》。 1951年,冰心一家从日本回到祖国。新兴的共和国的一切,似乎忽然使她醒悟到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情调,与无产阶级的革命思想之间,存在巨大的差距。她只有通过检讨和反省自身先来提高觉悟。她在1953年写的《归来以后》中写到:“我们不再走‘避户著作’‘孤芳自赏’的老路,”“我过去的创作范围是狭仄的,眼光是浅短的,也更没有面向着人民大众。” 在这种意识支配下,她更以极其痛苦和羞愧的心情,把以前的作品又重新翻阅了一遍,她竟惊奇于自己怎么会“几乎每一篇中都或多或少地表现着人道主义、和平主义和个人主义的观点。” 到了1960年,冰心进而对自己做了这样的自我批判:“我竭力地夸大母爱,把它作为解除世界上一切痛苦的工具。我自欺自慰地说,只要普天下的儿女,都能通过爱自己的母亲,而都怡然无猜地相爱互助,天下就会太平了。” 所以,冰心1949年以后的诗歌创作,主要是歌颂伟大的祖国,歌颂新中国社会主义巨大的建设成就,赞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的英雄人民,歌唱新中国青少年的健康成长,描绘在无比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的崭新生活,并表达对领袖人物的敬仰之情。从这个角度可以说,冰心诗成为了一种以诗体文字参加的革命文学活动。 总体而论,冰心诗没能以独立的风格从整体上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产生影响,不能不说是个遗憾。但她以《繁星》、《春水》那样的小诗中,用童心创造的众多的独立意象,编织起一个最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的艺术世界,并充盈着独特的审美风格。 10、 不恒的情绪, 要迎接他么? 他能涌出意外的思潮, 要创造神奇的文字。——(《繁星•五0》) 散文是冰心最喜爱的文学形式,散文占到她全部创作的三分之二以上。郁达夫说她“散文的清丽,文字的典雅,思想的纯洁,在中国好算是独一无二的作家了。”把雪莱“赞美云雀的清词妙句,一字不易地用在冰心女士的散文批评之上,我想是最适当也没有的事情。”她的散文具有最广泛的影响,“青年的读者,有不受鲁迅影响的,可是,不受冰心文字影响的,那是很少”。 李素伯认为:“在她的作品里,处处显示着女性的特有的依恋,母亲的爱和童年天真的爱,琐屑的往事的追写;而文字是那样的清新隽丽,笔调是那样的轻倩灵活,充满着画意和诗情,真如镶嵌在夜空里的一颗颗晶莹的星珠。又如一池春水,风过处,漾起锦似的涟漪。以这样的情致和技巧,在散文上发展,是最易成功的。”所以,冰心在创作伊始就赢得了“冰心体”的赞誉。 中国现代散文的个性表现大体有两种趣味,一是解剖自我的丑恶性来警示这世界,一是呈现自我的美善面来昭示这世界,冰心显然属于后者。像在小说和诗歌创作中一样,冰心“爱”的思想在散文创作中更明显地呈现为母爱、童真之爱和自然之爱三个主题。 冰心散文是个真善美同一的艺术世界,她“赞美自然,讴歌自然,爱慕贤良,探索真理。在夜气如磐、大地沉沉的当时,她告诉人们要追求真善美,憎恨假恶丑。”她“以爱来解决人世间的一切的苦恼与纠纷”。冰心的前期代表性作品,如《寄小读者》、《山中杂记》和《往事》正是她真诚人格、美的灵性、善的箴言的结合体,是她自我真善美人格的写照,同时也寄托了她最高的真善美理想。 茅盾在《冰心论》中写道:“在所有五四时期的作家中,只有冰心女士最属于她自己。她的作品中,不反映社会,却反映了她自己,她把自己反映得再清楚也没有。在这点上,我觉得她的散文的价值比小说高,长些的诗篇比《繁星》、《春水》高。” 冰心在《寄小读者》第四版自序中说:“假如文学的创作,是由于不可遏抑的灵感,则我的作品之中,只有这一本是最自由,最不思索的了,这书中的对象,是我挚爱的慈母。……她的爱,使我由生中求死——要担负别人的痛苦;使我由死中求生——要忘记自己的痛苦……这书中有幼稚的欢乐,也有天真的眼泪。” 日本作家厨川白村认为,散文最重要的是将作者个人的人格底色浓厚地表现出来。冰心甚至说:“假如我是个作家,我只愿我的作品,在世界中无有声息,没有人批评,更没有人注意,只有我自己在寂寥的白日或深夜,对着明明的月,丝丝的雨,飒飒的风,低声念诵时,能以再现几幅不模糊的图画,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。”因为“最单纯、最素朴的发自内心的欢呼或感叹,是一朵从清水里升起的‘天然去雕饰’的芙蓉。” 对于冰心来说,风格就是本人,她为人为文的品格“底色”统一为清丽、典雅、纯洁。她就是要在散文里真切地表现自己,她觉得“能表现自己”的文学,才是“创造的,个性的,自然的,是未经人道的,是充满了特别的感情和趣味的,是心灵里的笑语和泪珠……总而言之,这其中只有一个字——‘真’。” 冰心散文惟其真才如“行云流水似的,不造作,不矜持,说我心中所要说的话。”她努力追求一种“绝对的自由挥写。无论什么主义,什么派别的成见,都不可存在胸中的。也更不必预想到读者对于这作品的批评和论调。写完了,事情就完了,这样才能有些‘真’的意味。”冰心最爱散文,也最适于写散文,因为散文对她“就像涨大水时候的沼泽两岸被淹没了,一片散漫”;“因为它短小自由,可以随时随地地挥写自己的感情。”因此,她的散文又一如她的为人,素朴、单纯、真挚。 (责任编辑:每日一笑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