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然老师快急疯了,他已经准备要展开大规模搜索,我跟他说我一定会找到你。打猎时,我爸总是不停地说我天生只会找到劣等猎物,我终于相信他说对了。喂。快点啦,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蠢样。我确定我要是再等一会儿才出现,铁定会看到你像个爱哭鬼一样挂着两行眼泪。” 当地人都说,这里的冬天糟透了,既灰暗又寒冷,整整三个月,没有一天放晴。我向来同意他们的观点,但是,当第一道阳光威胁着要陷人于为难时,我们就会狂恋这个冬季严寒的地方,问题是,春天总是毫不迟疑地来报到。 我立刻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,打定主意要让我们的影子再次重叠,希望一切能像之前一样回归正常,回到爸爸还没离家之前那样正常。这一切毫无道理,怎么可以这样就把别人的影子占为己有呢!然而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。马格的影子叠在我的上面,可是,当他走远时,他的影子还牢牢粘在我的脚下,我的心狂跳不己,两条腿都软了。 “原来是你推我的?” “为了熟记起来!” 每天早上,我都等着阳光出现,但一直等到十一月中旬,阳光才凿破云层射出来。 我没回头。 “你看,”影子低声说,“他从你诞生的第一刻就爱上你了,他也许从未找到恰当的字眼来跟你形容这一切,但是这张照片已经吐露了所有你想听到的美好话语。” “没有,我们不知道你是女孩还是男孩,名字是在你出生当天才取的。” 伊凡转向我,眼睛红红的,泪水从他脸颊滑落,像墨水滴入湿透的图画纸般晕开。他手里拿着一本烧焦的旧笔记本。 当他走远时,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劲:我身后的影子比平常足足高出了一米多,而马格的影子却变小了,小到我能由此推断那就是我的影子。 “这跟你的身高无关。看到她跟马格在一起,你心痛吗?” “人们连他人都不会关心了,更何况他人的影子……而且,我生来就懂得隐身暗处,只要靠着一点练习和一点默契,我们一定能成功的。” “我当上市长的话,”吕克拍拍我的肩对我说,“就让你当商务部长。” “我知道是你救了我,”他直起身子跟我说,“煤气炉爆炸的时候,我急着在工具间抢救能抢救的东西,那时还没有火焰,只有浓浓的黑烟到处蔓延,我在这个地狱里撑不到五分钟,眼睛刺得完全没办法睁开。我找不到门把又吸不到空气,我很惊慌,没办法呼吸,就失去意识了。” “就当做你想对我述说所有你对我的感觉,为了让我记住一切,于是你动念写信给我。比如说,你给刚出生的我写封信,写下你对我的众多期待,在信中,你会给长大后的我两三个关于快乐的建议。” “你有一种特殊的能力,你必须接受并使用它,即使那让你害怕。” 伊凡走来。和我一起坐在长街上。 午餐时间,我比其他人更早离开学生餐厅,我不太饿。伊凡在操场尽头,看着爆炸过后仅存的工具间,也就几乎是废墟一片了。他在废墟中,弯身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截截烧焦扭曲的木头。我走向他,他没回头,只对我说:“别靠近,很危险,你可能会受伤。” “你干吗不自己做?” 他的眼神如此悲伤,我不想欺骗他。 “没有,我跟你发誓没有,”我回答,想让她放心,“这只是个游戏。” 爆炸现场一片混乱,听得到火花的噼啪声响,火焰从警卫工具间后方越蹭越高,甚至看得到烟影在屋顶上舞动。我看到伊凡的影子在我前方,仿佛它是来找我的。我看着它向前走,我知道它要找的人正是我,我完全感受得到官的心思。校长和老师们都在忙着统计学生人数,没空理我,于是我朝工具间——也就是影子指引的方向走去。 “求求你,别告诉别人。”影子说。 吕克推开店门。他妈妈长得圆滚滚的,好像一个圆圆的奶油面包,而且满脸笑眯眯的。她操着带方言的腔调欢迎我们,声音听起来像在唱歌,是那种一听就会让人心情愉悦的音调,一种让你觉得受欢迎的说话方式。 回到家,妈妈宣称今晚电视上会上映一部关于砍伐亚马逊森林的纪录片,她已经准备了餐盒,我们可以坐在客厅沙发上分着吃。妈妈让我坐在电视正前方,还帮我拿了纸和笔,然后坐到我身边。许多动物被迫迁徙或灭亡,只因为人类爱钱爱到失去理智,真的很恐怖! “我们,影子们。”与我对话的影子幽幽地说。 “随便啦。好啦,我们去吃巧克力面包?” “你要真想跟我交朋友,就应该说实话。我知道你爸爸打过你,他为了用皮带好好抽你一顿,还把你拖到花园里面去了。” 我明白了这个信息和影子对我的期待,现在,已经不是想象力丰不丰富的问题,妈妈也不断跟我重复这一点,我什么也不缺。我靠向妈妈,请她帮我一个小忙。 我走上讲台,朝坐了学生家长的观众席看了一眼,期望能从中看到爸爸,说不定他正混在爸爸群中,要给我一个惊喜呢。不过看来爸爸应该也在值班,我爸妈真是运气不好,我不怪他们,这不是他们的错。 妈妈蹲跪着走向天窗,把脸贴在窗户上。 “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做什么?为什么不去跟同学玩?” “告诉我你手里藏了什么东西?”她问我。 今年开始得真糟啊! “我的上帝啊,是煤气炉,”杰比老师尖叫。 “谁告诉你这些的?” “写信?什么样的信?”妈妈回答。 “我不是要嘲笑你,只是你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,如此而己。” 伊凡一脸惊愕地瞪着我,他的脸色变了,和悦的神情也消失了。 同一时间,我感觉到周遭起了一些重大变化。上帝让学校的煤气炉爆炸,说不定是要给我启示,像是要说:“嘿,我还盯着你呢,难道你以为我给了你这点小能力,是要让你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吗!” “每个月月底,我爸妈为面包店结账时,我会看到他们担忧的脸,但我什么也做不了,这让我很难过。所以啊。如果我能感受到所有人的不幸,那一定很恐怖。” 但是,是谁让我脱口说出这件事的?我不知道这些话怎么会突然从我口中蹦了出来,也许我的潜意识想跟伊凡吐露,在我被处罚的那个该死的周六所看到的影像吧。他直勾勾地死盯着我的眼睛。 “你也一样经历过我这个年纪啊。夜晚总是在吓你,你甚至请求大人把房间的百叶窗关起来,以确保夜晚不会溜进来。” (责任编辑:每日一笑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