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影子的秘密 “什么样的清单?” 回到家,妈妈在客厅等我,她一把将我拥入怀中,紧紧抱住我,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。 “你想干吗?” “也许吧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 雪佛太太听到我的话,吓得快喘不过气来了,她命令我后退,接着做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:雪佛太太是瘦小型的女生,跟吕克的妈妈完全不同,但是,她却提起脚朝门踹了过去,门锁在她腿骨的魅力下毫无招架之力。雪佛太太单枪匹马走进工具间,两分钟后,她就出来了,而且还拖着伊凡的肩膀,把他拉出了工具间。我当然也帮了她一点儿忙,直到体育老师赶来扶住她,校长则一把提住我的裤子,把我拉到穿堂去。 “你就只会这样反应?只会害怕?” 经过面包店附近,吕克问我想不想吃巧克力面包,我说我的零用钱不够买一个巧克力面包,不过没关系,我书包里有一个妈妈准备的、涂了能多益(Nutella)巧克力酱的三明治,跟巧克力面包一样好吃,而且我们还可以分着吃。吕克大笑,说他妈妈才不会付钱让他买点心吃呢,然后他骄傲地指给我看面包店的橱窗,橱窗玻璃上精巧地手绘了几个字:“莎士比亚面包店”。 “那我的影子呢?你把它怎么了?” 妈妈转向我时,我看到她的影子,孤零零地在我身边。于是,这次换我抱住妈妈,给她我所有的爱。 “你为什么要逃亡?” “跟儿子说星期六要带他去吃比萨,却没有遵守诺言。” 我们没有去市集广场,爸爸没来。他中午打电话来道歉,他是跟妈妈道歉的,因为我不想跟他讲话。妈妈看起来比我还伤心,她提议我们去餐厅吃饭,就我们两个,但我不饿。我把衣服换下,把领带放回衣柜,希望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不要长得太快,这样的话,爸爸来接我时,我的漂亮衣服还是可以穿得上。 伊凡妈妈的信从来不曾存在,工具间里那本被火烧毁的纪念簿中,只有他写给她的信。伊凡的妈妈在生他时过世了,早在他会认字前就死了。 吕克妈妈从工作坊带回一篮热腾腾、看起来很好吃的小面包。吕克告诉她一个客人都没来,她耸耸肩叹了口气,把小面包放到橱窗展示架上,问我们再没有作业要写。因为答应过妈妈要在他回家前把作业写完,于是我再次向吕克和他妈妈道谢,踏上回家的路。 “我是好人?” 隔周的星期二,我正和吕克坐在我最爱的长椅上大聊恃聊。伊凡走过来,请我同学回避一下。他坐在吕克的位子上,好一会儿都没说话。 校长完全失控,他第三次命令老师点名,又不断在原地打转,一边重复着:“你们确定学生们全都在这里了?”然后,她突然想到一个人名,她大叫,“马帝,小马帝呢,他在哪里?哦,哦,他在这里,”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个……幸好她没再想到我,我一点儿都不想听到别人叫我“小……”特别现在是选班长的紧张时期。 “一言为定!”我边说边举起手掌。 “你没再回答我的问题,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正在工具间里差点闷死?” 历史课时,亨利太太讲述法老王图唐卡门死亡的情景,一副他死时她正好在他身边的样子,我则心怀恐惧地想着课休时间。 “清单写完后,把它背下来。” 要是马格发现他救了我,我却趁机偷了他的影子,那我赔上的可就不只是一个学期,而是往后的学校生活都会毁于一且,直到我十八岁考完试离开学校啊!不需要心算高手也能算出,这代表了多少个要活受罪的日子。 伊凡看着伊丽莎白,点了点头。 “如果有一天,你心底藏着一些事,一些你没育勇气说出来的事,记住,你可以信任我跟我说,我不会出卖你。现在,快去跟同学玩吧。” 为每一个你所偷来的影子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,为它们找回隐匿的记忆拼图,这便是我们对你的全部请托。 以上是我们在教科书上读到的,但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。想象一下,一个人从学生餐厅偷了一个西红柿,不是为了想吃它,而是另有企图;他等着他的受害者走到可及的距离,然后用尽臂力对上述西红柿施展推力,然后大家可以看到,牛顿定律在马格的实验里并不如预期。我真恨这个实验证明,因为西红柿投射的方向并没有遵循法则,笔直击中我的身体重心,而是正中我的眼镜。在餐厅一片哄堂大笑声中,我辨认出了伊丽莎白的笑声,如此直接又如此美丽,让我深深沮丧起来。 “当然,它可是我的命。我欠你一句感谢和很多抱歉,上次在长椅上,你谈到我爸时,我以为你是来打探我私事的。我从未跟任何人谈起我的童年。” 伊凡笑了,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,但是算了,我很开心他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。 伊凡边说边给了我心照不宣的一时。我答应尽可能写好这份清单,并且拿来给伊凡看,以便一起讨论。 “嘿,你要跟我走还是想留在这里过夜?” “我的笔,老师。”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。 “哦,好啦,你谢过了,现在可以滚一边去玩弹珠啦!”他回答我,其他同学则是不断讪笑。 “嘿,你的纪念簿有进展吗?” 他怎么已经得知这个消息?爸爸离开的事应该还不至于登上乡下小报的头条新闻吧? “好啦,我承认我以前真的很怕黑夜,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。这样吧,如果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,并且向我发誓你一定会保守秘密,我十一点就让你偷溜,不用留到中午。” “他?谁啊?” 亨利太太的历史课上,当埃及艳后正做出一些夸张的事,让凯撒大帝吃足苦头时,我偷偷拿出烧黑的木块和影印的信,把它们放在书桌上,然后开始把提黑一点一点抹在信纸上。这边一块、那边一坨。亨利太太应该是看穿了我的小伎俩,她突然停止讲课,把埃及艳后丢在一场演说中,朝我走来。我把信纸揉成一团,飞快地从笔盒中抓了支笔。 “你知道身为一个笨蛋的影子的感觉吗?根本是苦不堪言,我再也受不了了。我从小就觉得痛苦,但越长大越受不了。其他影子,尤其是你的,都会嘲笑我,你真该知道你的影子有多幸运,真该知道你的影子对我有多盛气凌人,这一切只因为你与众不同。” 没错,人真的可以既害怕又同时笑出来,这两者并不冲突。影子在我面前伸展四肢。又在纸箱上变形,钻进行李箱间,一手往上搭在一个盒子上,完全就像靠在盒子上一样。 自从天气开始转好以后,我就非常小心。每次操场上烈日当空时,我绝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同学身边太久。 “那这封信,你要我现在就写吗?” 我扶着他,一起走了几步。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,正当我们走近马格时,暗沉的天空突然凿出一线光明,我立刻望向地面,真是一团混乱,所奇的影子交错,就像在开什么“秘密会议”——我们刚从上一堂的历史课上学到这个词。马格转向我们,投来一道不欢迎的眼神,要我们自觉一点儿,不要进入他领地。吕克耸耸肩。 参加期末颁奖典礼的好处,就只是因为这表示“学年结束”了。可以两个月不用看到马格和伊丽莎白,像两个呆子般在操场的七叶树下喃喃私语,这整整两个月,我们称为“夏天”,而这也是四季中最美的季节。 (责任编辑:每日一笑) |